查看原文
其他

专访《宝贝儿》导演刘杰:无剧本,有助于抓取新鲜和真实

甘甘 导演帮 2021-03-21


谁能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?


在由刘杰执导、杨幂郭京飞出演的电影《宝贝儿》里,无论是导演,还是觉得“孩子应该活着”的江萌,亦或是“孩子没有未来”的父亲徐先生,在面对这个问题时,都无法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。

 


由杨幂饰演的江萌情绪很足:江萌是个倔强到一根筋的女孩儿,她在影片里反复询问:“你为什么不救她!她是可以被治好的!”

 

相比之下,郭京飞作为父亲的表演,更沉,更钝,直到影片三分之二时,他才呈现出属于男性的痛哭失声:“这个孩子是没有未来的。”

 

这种疼痛无处宣泄的无措和麻木,被维持到了最后。当父亲对江萌宣告孩子已死的消息时,导演刘杰和郭京飞达成了一致:不要展现出痛恨,也没有被观众解读的宽慰之情。一个父亲的脸上,只有麻木和空白的情绪。

 


刘杰试图在影片里把握住那种介于幸运与否、道德正确和感情之间的问题。他感到这不是一个每个人都愿意面对的问题:“所有的人都同意自己会得病。但是,如果你问他们,你思考过自己可能会生一个残疾的孩子吗?很多人在排斥,他们会斩钉截铁告诉说你不会,似乎思考了这个问题,就像一个诅咒。”

 

在电影里,他并未过多地通过戏剧性的冲突,来制造一种是非对错的价值观输出。对于刘杰而言他更希望通过一种平衡的模式,来展示一种道德困境。“我自己觉得我不想不明白,也不能去指正谁,就只能把这个话题抛出来让大家讨论。”

 

《宝贝儿》拍得很大胆

 

在《宝贝儿》进行拍摄时,刘杰做出了第一个比较大胆的设置:没有剧本。

 

“剧情线在拍摄的过程过程中同步修正。在拍摄之前,我是有一个五页纸的梗概。但是实际上,现在的成片,和五页纸的梗概对比来看,除了视角还是从女孩子出发,故事的主线没有改变,其他都不一样。”

 


这个大胆的创作模式,来源于他2012年拍摄《青春派》的经历。当时由于时间紧迫,剧组在无剧本的状态下进行开机。经历过一边拍一边创作的模式后,刘杰发现这种情况能激发出更多的创作灵感。“它有助于你抓到最真实和新鲜的东西,按照剧本来拍,有一些部分,会出现固有的呆板。这可以算是一种创作瓶颈的突破:一旦突破过去,就可以享受到新的乐趣。”

 

《宝贝儿》这部片子,大胆的创作,不仅局限于没有剧本这一点,毕竟对于很多观众来说,找杨幂来出演这部片子,就已经算得上一部险棋。

 

他已经被反复询问过,对杨幂的表演是否满意:“如果杨幂出道就接贾樟柯、韩杰导演的戏,她现在可能就被拱到了艺术片、实力派演员里了。我并非要表扬一个女演员,如果非要表态的话,我认为杨幂演得非常好,我对她满意,因为是我让她‘过’的。”

 


刘杰认为,选角色,还是因为合适。虽然杨幂在最开始,仍然保留着一些电视剧表演的习惯,但他们在磨合后,实现了表演上的突破。后来,即便在不演戏的时候,杨幂也保留着影片里江萌的走路模式。“如果杨幂是很粗壮的,可能就和电影不搭。我要求生活中的她就是这种样子,一种小小的瘦弱感,那种劲儿,才容易把观众带进来。”

 

除了表演,他还成功让杨幂饰演的江萌,变成了一个讲着江宁话的南京女孩。

 


江萌是南京人的设置,源于刘杰对剧本完整性的要求。由于影片拍摄地点位于南京,并且有许多真实的非职业演员参与出演,无论是警察,还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,都说着一口南京话。“所以在这种情况下,一旦江萌是在南京远郊村子里长大的女孩子,她怎么可能讲的一口别的方言?那就打破了这个生活的真实性,我不能接受,观众也不能接受。当然,你也可以让所有人都讲普通话,但那样的话,主人公就应该生活在都市里,朋友来自于全国各地,这才能维护好影片的真实性。现在这个片子,大家都是南京人,那就应该讲南京话。”

 

一部片子的“合适”,来源于演员和导演之间的共识。对于地方方言的要求,李鸿其很难完成,但刘杰看好他,于是为他设计了聋哑人的身份。在《宝贝儿》里,李鸿其没有一句台词,全程以手语出演,却演出了同为弃婴残疾者,掩藏在自立下的辛酸和无奈。

 


在影片里,刘杰使用了大量的手持摄影和特写,他舍弃了以往的固定镜头和大全景,这对他而言,也是为了更适合表现内容而做出的突破。“我现在越来越觉得,要做到内容为先,形式对我而言不太重要。在这个片子里,手持摄影能够带来拍摄极大的方便性,更容易抓取人物,也能带来对主要人物的投入感。”

 

隐而不发的伤害与存在

 

影片的时间跨度并不长,从一个狭窄的切口,最容易看到的,是江萌执意要营救孩子,很“圣母”,而孩子的父亲徐先生则显得异常狠心,贸然就决定了孩子的未来。

 

然而,有更多的细节,让在戏剧层面有着对立关系的“救和不救”,隐藏在镜头的虚焦里。江萌虽然一再强调自己是“健康的”,但在体检中露出的伤疤,和无法沟通的执拗,都暗示着多次手术为她带来的伤害,正如孩子父亲所说的那样,江萌执于的“可以活下来”,在他眼里,在同为弃婴的小军眼里,是没有未来的。

 

孩子的父亲,也在这一事件里受到了比悲痛更为沉重的伤害。被福利人员的道德谴责,被警察一次又一次的登门拜访,家门上被喷上了鲜红的杀人犯大字,都是隐而不发的暗示和创伤。在多出的细节里,父亲和江萌的“救与不救”,发问和解答,谴责和被谴责的的身份,都在细节中转换,形成一种观点上的互通。

 


但互相理解是理想的,现实如徐先生告知江萌死讯之时,更多地呈现出麻木和空虚。在双方都无言以对的时刻,没有互相了解,没有皆大欢喜。

 

这或许也是刘杰试图展现出的一种状态:每一个试图挥拳和嘶吼的人最后都空虚无力,死亡和伤害存在,又近乎隐形,不被提起。

 

“你越拍这种题材,你对他们了解就会越多。现在大家都知道,这个人群是好庞大的。但大到什么程度?根据《中国儿童福利报告》,每年被弃的孩子有十万人,这个累计下来的话,改革开放四十年,四百万人,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儿,怎么生活。”

 

“但我觉得,这是不应该的,我们不能把这个当成是政府问题。大家都觉得似乎这是社会的污点,是丢人的事,但实际上你越不关注,社会问题引起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。”

 


在当下,以商业类型片的模式,对社会问题加以展现,已经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模式:制片方收获票房,创作者收获口碑,社会问题收获关注。而刘杰之前也在类型片上有所创作,对于他来说,以类型片的模式拍摄一部现实题材影片,并非不可为。

 

但刘杰从最开始就拒绝了这种提议。

 

“现实题材类型片,它对真正的现实主义,会有伤害。它可以感动很多普通观众,但真正谈及严肃议题,很多时候,它无法经得起推敲。或许,我今天看了看,觉得拍类型片还可以,但十年之后,我可能会因此羞愧,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,创作者被逼着将矛头指向了一个假的假想敌。”

 

“创作者会被逼着说假话。”刘杰说:“我不能接受这一点。”


-END-

上期回顾

《唐人街探案》网剧计划发布,新导演迎来破局时代

电影摄影中如何透过玻璃进行拍摄


  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    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